界面新闻记者 | 邹文榕

近年来，企业破产服务信托这一原本相对“小众”的金融服务领域正迅速进入公众视野，成为市场关注的焦点。

2025年1月22日，备受瞩目的“房企重整第一股”金科股份（000656.SZ）及其子公司重庆金科公布了重整计划草案。两家公司计划将全部非保留资产作为偿债资源，通过设立企业破产服务信托的方式向债权人分配信托受益权。此前一日，宏达股份（600331.SH）也披露了领受宏达集团和宏达实业企业破产服务信托受益权份额的公告。

自2019年渤钢系48家企业在重整过程中率先引入信托制度以来，风险处置服务信托在我国从无到有，迅速发展。海航集团、康美药业、北大方正、东辰集团、重庆力帆、天津物产等众多风险化解项目中，信托公司的身影频频出现。其中，企业破产服务信托作为风险处置服务信托中最主要的业务类型之一，被越来越多的信托机构视为推动资产服务信托转型的关键抓手，并在2024年迎来了爆发式增长。

据统计，2024年破产业务对破产服务信托的需求显著增长，全年业务需求达到了2019-2023年五年业务需求的1.5倍左右。这一增长趋势不仅反映了市场对破产服务信托的强烈需求，也凸显了信托机构在回归信托本源、做好资产服务信托业务方面的积极努力。

企业破产服务信托的崛起与破圈

尽管我国企业破产重整案件中早在2019年便已引入信托机制，但直到2023年信托业务三分类新规落地，风险处置信托业务作为资产服务信托的重要子类，其概念和业务地位才得到正式确认。根据三分类规定，风险处置服务信托是指信托公司作为受托人，为企业风险处置提供受托服务，设立以向债权人偿债为目的的信托，旨在提高风险处置效率。

风险处置服务信托又可细分为企业市场化重组服务信托和企业破产服务信托两类，其中企业破产服务信托占据主导地位，并在破产重整、破产清算、破产和解案件中均有广泛应用。数据显示，自2019年以来，我国破产重整案件公告数量保持高增长率，2022年全国破产重整案件公告超过12万件，是2019年的7倍，2020年的3倍。

平安信托早在2019年便将特殊资产业务作为公司转型的支柱型业务之一，并设立了特殊资产业务部门。平安信托特殊资产部总经理吴志刚分析指出，企业开展破产服务信托业务主要基于信托的制度优势，通过设立信托计划进行资产剥离和风险隔离，有利于保护债权人利益、提升破产重整效率，并加强对剥离资产的运营、管理和清收工作，以加快现金回收、提高债权清偿率，推动破产重整计划的成功执行。

据最高人民法院工作报告显示，2018年至2023年，全国法院共审结破产案件7.6万件，涉及债权金额8.6万亿元。其中，重整和解案件4286件，占结案破产案件的5.6%，盘活资产4.28万亿元，助力4047家企业脱困，每个企业平均资产10.57亿元，稳定了104.1万人的就业。

前云南信托特殊资产业务部副总经理孟凡科提到，在保交楼背景下，破产服务信托的介入可以解决房地产纾困资金的后顾之忧，保障纾困资产的后进先出，进而促进保交楼任务的完成。金科股份发布的重整计划草案中也提到，金科将在合法合规前提下继续服务信托资产包内项目，切实履行保交楼、保交房的主体责任。

市场需求持续增长，业务挑战并存

自2023年以来，金谷信托、华润信托、国通信托、昆仑信托、中诚信托、西藏信托、建元信托、华宸信托等多家信托公司相继落地了首单风险处置服务信托项目，且多为企业破产重整服务信托。在创新方面，中诚信托设立了首单财产权型企业破产重整服务信托项目，国联信托有首单破产清算服务信托项目落地；中信信托、外贸信托、云南信托、国民信托等在上市公司破产重整服务信托业务方面也在持续发力。

孟凡科提供的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底，正在参与破产服务信托的信托公司已增至27家，较2023年底的20家增长了35%。就规模而言，华宸信托表示，目前开展企业破产服务信托业务的信托公司规模逐年增加，仅2023年末存量规模便已超1.5万亿元。中诚信托投资研究部预计，到2030年，市场化重组和破产服务信托的市场需求将达到10万亿元。

然而，尽管市场需求持续增长，但真正建制化开展这类业务的信托公司目前可能不超过10家。此外，破产服务信托业务还面临着服务单一、费率低、同质化严重等挑战。吴志刚指出，目前各家信托公司都在开展破产重整服务信托业务，但绝大部分信托公司仅仅是搭设信托计划，不会参与重整投资方案的制定，也不会参与信托计划项下资产的运营、管理和处置。同时，由于该业务定价机制尚未成熟，竞标过程中的不健康竞争无法体现专业价值，造成了信托公司之间的“价格战”。

例如，在天津克瑞思森林开发有限公司的重整服务信托受托人招募过程中，3家信托公司参与首轮招标，竞标费率最高仅28万元/年，最低报价为6.8万元/年。孟凡科认为，虽然资产服务信托收费都不高，但价格战并非长久之计。信托公司应围绕特殊资产管理与处置能力打造业务生态圈，与银行的资产保全部门、AMC、律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等建立稳固合作关系。

君合律师事务所周全利律师分析指出，破产服务信托大体分为资产持有型信托和持股平台型信托两类。但由于信托设立和财产管理的便利，当下很多资产持有型信托形式上以持股平台体现，“壳化”现象严重。同时，在具体实践中，信托公司也多数并不负责实际管理信托财产，通道色彩明显，服务信托名难符实。

用益信托网高级研究员喻智认为，现阶段信托公司应以受托服务为重点，培育特殊资产管理与处置能力。例如，AMC公司作为参与破产程序的主力军，在不良资产处置及破产重整领域具备更强的专业能力和资源整合能力。AMC背景的信托公司可以围绕股东集团的特殊资产处置主业，作为受托人设立服务信托以隔离非主业及低效资产，加速重整方案落地。

此外，周全利还提到，在信托法及信托法配套制度上，希望法律能够提供或认可更多类型的信托设立方式，以降低破产程序中设立信托的制度成本和经济成本。信托财产登记、信托税制的完善也有助于破产服务信托的优化发展。

（文章来源：界面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