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

据说AI可以学习和模仿艺术家的风格，甚至创造出前所未有的艺术品。我好奇地将自己创作的一些没骨鸡冠花作品放进一款AI软件进行绘画尝试：设定关键词如“没骨、鸡冠花、花鸟画、层叠”等，并上传作品高清照片供其参考。然而，几次尝试后，生成的作品均不尽如人意。

这引发了我的担忧和思考：传统中国画的美学内核离不开笔墨、气韵与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而AI所创作的“数字国画”仅是手工技艺的模仿。作品毫无章法，中国画的韵味与意境被装饰味取代，降低了传统艺术的审美高度。

笔墨是传统国画的根本语言，通过线条、笔触和墨色的变化表现物象。国画强调“以书入画”，笔法讲究力度、节奏，墨法则注重浓淡干湿的层次。传统国画的灵魂是气韵，指作品传达的生命力与精神境界，追求“气韵生动”。画家通过主观情感与自然交融，创造出既写实又写意的艺术境界。

技术媒介打破了传统国画历经千年的稳定生态，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从手绘到数字创作，技术使传统国画面临被解构与重塑的双重可能。技术是否会消解传统国画的美学价值？解构能否导向新的艺术重生？

“笔墨纸砚”正在被消解

技术媒介对传统国画的冲击，首先在于物质性的消逝。传统国画依赖宣纸、绢帛等材料，这些材料具有独特质感，能与笔墨相互作用形成艺术效果。数字技术则将国画载体转变为屏幕像素，画作以数据形式存在于虚拟空间，消解了物质性。

传统国画以实物形式存在，具有唯一性和不可复制性。数字国画以数据形式存在，可被无限复制、修改和传播，改变了观众对作品的感知方式。

算法也带来笔墨语言的异化。算法缺乏人类创作中的主动意图，仅是程式化模仿，难以理解笔墨背后的文化内涵与哲学思想。

算法无法量化“气韵”，难以处理“意外性”。传统国画的“气韵”是画家通过笔墨传递的主观精神体验，而AI只能通过视觉特征反向拟合，无法建立情感到视觉的因果映射。

此外，AI也改变了人们对传统书画的观看方式。VR/AR技术打破了传统卷轴的观看模式，使观众置身于沉浸式空间，更关注画面细节，但可能削弱对作品整体意境的把握。

激活传统美学的可能性

在新媒介中挖掘传统基因，数字水墨通过算法扩展笔墨动态，赋予作品新生命力。如《墨息》艺术装置，创作者基于生理数据曲线训练模型，将“气韵生动”具象化，创作出具有穿透力与想象力的作品。

这件作品引发了对数字中国画“虚实相生”的意境美的辩证思考，启示我们：对AI的指令越明确、细化，作品越个性和复杂。AI在空间构图、情境渲染上的特长，值得画家学习。

技术媒介打破了地域限制，使中国画之美广泛传播。新媒体交互艺术、机械水墨画等呈现方式，让传统国画频频“出圈”，提升国际影响力。

大众参与艺术体验与操作，也是技术媒介兴起后的突破。如《写生珍禽图》展出时，参观者可通过屏幕绘制画中物象，激发对传统艺术的兴趣。

技术如何成为“新毛笔”

当下，“人—技—道”的关系正在被重构。数字技术既非工具替代，也非传统价值颠覆，而是在人技互构中催生新文明形态。要守护“由技入道”的智慧，发展“以道驭技”的技能，实现技术人文主义的超越。

许多学者认为，冲破水墨边界，将其与新媒体技术结合，会拓宽中国传统绘画形式。但将水墨简单视为媒介融入当代艺术，会导致传统绘画失去艺术与文化的基因。数字中国画虽脱胎于中国画，但并非中国画，是新艺术形态。

我们应将技术看作“深度交融”，使中国画进入更广阔领域。中国画与当代艺术在碰撞中交融，构建全新感知场域。需警惕AI内容泛滥降低大众审美。未来，艺术家需深刻明白变化，捍卫传统艺术边界。

（作者系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教授）

（文章来源：上观新闻）

关键词：传统国画，AI艺术，数字水墨，技术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