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导读:

2025年日本40年期国债拍卖惨淡,收益率快速上行。日本国债市场动荡与30年前财政困境相似,政策僵化、利益固化等问题凸显。日本需进行结构性改革,全球政策制定者应吸取教训。

  2025年5月28日,日本40年期超长期国债拍卖惨淡收场,投标倍数降至2.21,创下了11个月以来的新低。自2025年5月以来,日本长期国债收益率快速上行,10年期和20年期国债收益率一度触及2000年以来的最高水平,30年期国债收益率甚至一度突破了3%。日本国债市场的动荡正在令全球金融市场经历一场严峻的考验。

  回溯过往,《日本的财政危机:摆脱危机的体制机制变革努力(1975—2000)》一书深入剖析了日本在1975年至2000年间财政危机的根源与演变,揭示了日本预算体系运行的内在逻辑与结构性缺陷。如今,日本国债市场再度陷入动荡,当年财政危机背后所暴露出的预算体系问题、多方利益博弈困境等,或许正是当下危机的潜在诱因。

  本书的作者莫里斯·赖特是曼彻斯特大学日本研究中心主任。当前日本政府应对国债危机的每一个细节,与书中描述的20世纪90年代财政困境形成刺眼呼应,仿佛是日本财政体系的结构性矛盾的再次发作。作者在书中揭示的日本财政体系核心特征,在2025年的国债危机中得到鲜活印证。

  首先,21世纪开始延续至今的日本央行的量化宽松政策,其实是由20世纪70年代大藏省通过财政投资贷款计划(FILP)构建的“第二预算”(也称“影子预算”)体系演变而来。FILP是日本政府从1953年开始编制的年度财政投融资计划,通过为公共领域提供长期、固定利率的信贷支持,促进基础设施建设和社会福利改善。21世纪初,随着经济停滞和财政压力加剧,FILP规模缩减并转向市场化融资,同时日本央行在2001年首次引入量化宽松(QE),通过购买国债等资产向市场注入流动性,以对抗通缩。

  2022年12月底,日本央行成为日本国债市场最大买家,持有的国债占比高达52%。其背后的本质则是书中所述“影子预算”机制的升级版,即通过非市场化手段维持债务循环。这种财政货币化操作虽然在短期内压制了利率波动,却在2024年日本央行缩减购债规模后引发连锁反应。随着国债供需失衡加剧,寿险公司等传统买家因利率上升导致资产负债表恶化而抛售国债,海外投资者则因财政风险暴露而撤离。

  其次,书中剖析的1990年至1997年“公共工程国家”模式,也在2020年以后呈现出新的运作形式。自20世纪90年代泡沫经济破灭后,日本为刺激经济,继续扩大公共工程支出,1993年一度达到13.7万亿日元的峰值。然而,债务压力迫使日本在2001年后基本终止了集中建设模式。尽管停止了大规模基建投资,但是自2020年起,日本社会保障支出占财政预算的比例持续攀升。2023年,日本社会保障支出占财政预算的35%,并在此后两年维持在33%以上的高位,形成新的刚性支出陷阱。这种从“基建依赖”到“社保依赖”的“转型”,本质上仍是作者在书中所述的利益集团与官僚体系共生关系的延续。

  这本跨越1/4个世纪的研究著作,揭示了一个被“债务民主化”与“制度僵化”双重绑架的经济体如何一步步走向财政重建的死胡同。作者通过国际比较,以及对日本中央政府的预算编制、财政投资贷款计划、政治经济博弈进行深入研究后发现,日本财政危机的特殊性还在于其政策僵化、利益固化以及缺乏有效的预算约束机制。

  而作者在书中对日本预算体系运作逻辑的分析,在当前这场日本国债危机中也展现出惊人的预见性。1975年至2000年,大藏省通过复杂的预算分配和谈判策略“把持”着财政控制权,进入21世纪后,这种情景继续在上演,只是主角变为日本央行与财务省(大藏省于2001年更名为财务省)。当日本央行试图退出量化宽松时,国债市场的剧烈反应暴露出财政体系的脆弱性。

  作者在书中揭示的“政策僵化”问题,在2025年的财政困境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尽管日本政府多次提出财政重建计划,但结构性改革始终难以推进。例如,日本自民党与民主党围绕个人所得税最低纳税门槛的谈判陷入僵局,反映出利益集团对政策调整的强大阻力。这种政治僵局与书中描述的20世纪90年代如出一辙。

  面对当前危机,日本政府的政策选择空间极为有限。短期来看,日本央行可能被迫重启收益率曲线控制或扩大购债规模以稳定市场,但这将加剧日元贬值和资本外流风险。长期而言,日本需要进行结构性改革,包括提高消费税、削减社保支出、促进经济增长等,但这些措施将面临巨大的政治阻力。

  对于全球政策制定者而言,日本的教训提供了重要启示。首先,财政扩张必须与结构性改革相结合,避免陷入“刺激依赖”。其次,货币政策应保持独立性,避免成为财政赤字的融资工具。最后,国际合作至关重要,特别是在应对债务危机和资本流动冲击时,需要建立全球协调机制。

  本书不仅是一部学术著作,更是一部现实启示录。它揭示了现代国家在应对经济危机时的共性困境,也为解决财政问题提供了历史镜鉴。(文章来源:上海证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