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的高考填报志愿季，AI彻底参与了每一个环节。回想起过去，查分要打电话，填志愿靠厚重的《招生指南》。而今天，考生们只需打开AI高考通应用，就能获得精确推荐。AI还会推送“相似轨迹”的大学生短视频，为你投射出一个“可能的你”。从命运的骰子，到概率的建模，这个过程几乎没有情绪起伏，更像是一场精密计算。

　　几个月前，OpenAI推出了o3-pro，创始人山姆·奥特曼在博文中说：“奇点的演进方式，是从奇迹变成常态。”我们正在亲历这种悄然的塌缩。第一次用Deepseek时的震惊，几个月后，就开始吐槽它句式重复。可灵AI生成令人叹为观止的短视频，几天后，我们开始挑剔它为什么“还没做到更好”。

　　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说：“我们毁于我们所热爱的东西。”人类的情绪系统本是为稀缺设计的。但如果一切都变得便宜、丰富、标准，情绪就开始“找不到落脚点”。想象2030年代：一键生成作品集，一键查阅法律条款……当一切变成“下一步点击”，我们还会为什么鼓掌？

　　技术“过度照顾”，是否在削弱我们的生活力？美国心理学家马丁·塞利格曼的实验表明，当结果不再与努力相关，个体便逐渐失去行动的欲望。今天，我们不是狗，却陷入类似状态——不是因为受苦，而是因为被照顾得太好，在逐渐失去试错的动力。

　　智能电饭锅、自动猫砂盆……这些工具提升了生活便利，但并未让我们更自由，而是更宅、更懒、更依赖。当AI为你排好了行程、草拟了邮件，你以为你在使用它，其实你是在被它引导——从生活的参与者变成了流程的点击者。

　　历史上每一次科技跃迁，都伴随着生活方式的悄然瓦解。1879年，爱迪生点亮了电灯泡，开启了“夜晚这段时间”。1950年代电视普及后，家庭结构改变。现在，轮到AI了，它改变的不是某项具体技能，而是整个社会结构。

　　我们即将进入一个充裕的时代，但为何幸福感却未同步增长？答案可能藏在一个词里：延迟。在所有情绪中，“期待”可能是最接近幸福的形态。哲学家米尔恰·伊利亚德说：“仪式的意义，是给日常加上暂停键。”而技术恰恰在做一件相反的事：让一切不再有暂停键。

　　2035年，我们也许能解开宇宙的终极奥秘，但到那时，还有什么能让我们喜极而泣？还有什么值得彻夜难眠？也许那时，最昂贵的，不是知识，不是算力，而是“再次感到惊喜的能力”。

（作者胡逸为数据工作者，著有《未来可期：与人工智能同行》一书）

（文章来源：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