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1日，巴黎地标“大皇宫”的穹顶下，为期两天的第三届全球AI峰会圆满落幕。中国首次派出副国级官员出席，国务院副总理张国清代表中国参会。此次峰会，美国副总统万斯、OpenAI CEO山姆·奥特曼等重量级嘉宾也悉数到场。值得注意的是，国内企业界代表字节跳动和Deepseek最终缺席主峰会现场，DeepSeek的缺席更是成为场外热议话题。

此次峰会为全球第三届，前两届主办国分别为英国和韩国，核心议题聚焦于AI治理。本届峰会风向大变，“放宽监管”成为全场关键词。

产业发展焦虑弥漫于这座历史悠久的欧洲建筑。峰会的标志性成果《巴黎AI行动峰会宣言》未获英国和美国签署；欧盟高层承诺简化规则；美国副总统万斯发表强硬演讲后匆匆离场……这些细节均显示出本届AI峰会的与众不同。

议题转向

与往届峰会不同，本届峰会名称由“安全峰会（Safety Summit）”改为“行动峰会（Action Summit）”。联合国高级别AI咨询机构专家、中国政法大学数据法治研究院教授张凌寒表示，现场交流后，大家普遍感受到“变化明显”。虽然本届峰会仍延续英国布莱切利宣言的安全主张，但关注重点已转向AI发展及能力建设。

张凌寒指出三个直观改变：首先，安全不再是峰会主题，《国际AI安全报告》也未在核心议程中发布。其次，峰会仍关注AI安全风险，但角度已转变，更多讨论人权、就业和社会影响，旨在促进社会发展。最后，演讲嘉宾谈话内容呈现微妙变化，AI对全球南方国家的影响、包容性和创新成为高频词，“安全”一词出现频率大幅下降。

巴黎AI峰会官方议程中，主题裂变为五项：公共利益、未来就业、创新和文化、可信任、全球AI治理。在2月11日主舞台的六轮讨论中，仅一轮讨论涉及“AI的隐私、网络安全和信息诚信”。

同济大学网络空间国际治理研究基地常务副主任鲁传颖分析称，AI技术发展到关键拐点，中美格局逐渐形成，这种背景或促使欧洲态度微妙变化，增添紧迫感。

张凌寒同样认为，国际局势变化是催化剂之一。去年上半年，全球热议AI安全治理，但下半年关注明显降温。尤其是今年1月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后，迅速废除拜登政府的AI治理措施。目前，全球对AI发展的讨论声量远超安全。

然而，转变并非坏事。相较于2023年生成式AI技术的横空出世，如今未知带来的恐惧正在缓解。彼时担忧的AI末日问题并未迅速降临，AI安全治理技术本身进展有限，因此围绕此话题的讨论明显减少。

张凌寒表示：“之前坐而论道的成分太重，我们谈了很多原则、理念、框架，但即使聚焦在安全上，也缺乏具体实现方式。而这正是今年讨论特别多的话题。”

英美未签署AI宣言

延续前两届传统，本届峰会“标志性成果”仍为治理宣言，各国自愿签署，无强制约束力。闭幕时，中国、法国、印度、日本等58个国家签署了《关于发展包容、可持续的人工智能造福人类与地球的声明》（截至发稿，签署国增至63个）。该《宣言》提出三个原则和六项优先事项，承诺推动“开放、包容、伦理”的AI发展，并呼吁加强全球治理。

为实现六项优先事项，创始成员计划启动AI平台和孵化器，主要推动公共利益。

鲁传颖注意到，与以往不同，本次《宣言》不仅关注技术风险，还纳入全球发展中国家声音，缩小数字鸿沟，提及用AI创造就业、推动地球生态可持续性。这是全球AI峰会首次触及能源相关的环境话题。

但值得注意的是，英国和美国公开拒绝签署这一宣言。此前英美一直是AI治理宣言的签署国。英国方面解释称，虽然与法国密切合作，但未能就宣言的每个部分达成一致，尤其是《宣言》缺乏对全球治理机制的“实际操作”。

美国未透露原因，但副总统万斯在演讲中指责欧盟“过度监管”，强调美国保持主导地位的强硬姿态。这一演讲让其他国家领导人面露不悦，万斯演讲结束后未合影便直接离场。

换一个角度看，万斯提到的监管和发展的矛盾，的确反映了一种广泛想法。

欧盟立场转变？

事实上，欧盟监管立场已出现微妙松动，这是巴黎AI峰会的另一注脚。

欧洲立法者去年批准了欧盟的《AI法案》，该法案将AI分为四级风险监管，于今年2月正式实施，是全球首个全面监管AI的法规。

与此同时，多家欧洲企业签署“欧盟冠军计划”倡议，呼吁欧盟减少AI法规限制。配套报告建议简化欧盟内超过100项技术法规、建立标准化数据共享机制、加强AI基础设施建设、减少行政负担。

张凌寒提到，去年9月欧洲央行制作的《欧洲竞争力报告》指出，欧盟在数字经济和AI领域的立法多达297项，影响了欧盟数字经济的发展，导致其在数字经济和人工智能时代远远落后于中国和美国。因此，欧盟开始有减轻企业负担的想法。

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亦强调，已将“简化欧盟监管、促进AI创新”作为第二个任期的重要任务，并承诺减少繁文缛节。

但多位参会者表示，对放宽监管的实际效果持悲观态度。欧洲法律文化根深蒂固，在本土企业尚未展现明确发展前景之前，放弃长期坚守的传统价值观并不现实。即便有所调整，可能也只是减少监管部门的多头管理。

此外，警惕AI的系统性风险已成为全球共识，尤其是那些可能威胁人类主体地位的AI特性。接下来需深入关注的还是AI在日常场景中的具体风险，如虚假信息、就业冲击等。

DeepSeek成热议话题

除主峰会外，法国AI峰会还设置科学日、文化日和众多边会，关注更细化议题。在这些讨论中，DeepSeek成为最热门话题之一。

张凌寒表示，很少有人公开演讲中提及DeepSeek，但线下交流时，所有人都关注DeepSeek。人工智能全球发展和治理或进入重新洗牌转折点。DeepSeek可能激发了全球对新路径的信心，因其突破了此前美国科技巨头设定的高门槛。

峰会前，MiniMax和零一万物两家公司签署《前沿人工智能安全承诺》，加入全球AI安全对话。百度、联想正式加入“可持续人工智能联盟”，旨在促进环境可持续发展。

据悉，下一届AI峰会将在印度举办。站在巴黎AI峰会尾声，可以清晰感受到全球AI话语风向正在转变。张凌寒提出疑问：人工智能“军备竞赛”论调国际上谈得越来越多，如何使其不再是零和博弈？目前国际人工智能治理领导位存在真空，谁可能来填补？巴黎AI峰会留下一片疑问。

（文章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